我暗中歎了口氣。

 

“不過他可能不再打來了。”

 

“一定會再打來的!”

 

她自信滿滿地說,接著又告訴我那些無形電話線路的一些事情。

 

例如我真實地開口說的話,不管聲音有多大,周圍空氣震動所產生的聲音是傳不到大腦電話那邊的。至於使用大腦電話時,只有心中想著要說的話,說話才能傳遞給對方。

 

另外,很多時候,電話的主人是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。既沒有電話本,有沒有電話查詢,所以要給陌生人打電話,只有依賴偶然。當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號碼。

 

“電話號碼總是被設定在隱藏狀態,即使改變了設定畫面,功能也改變不了。”

 

一邊聽著由美的說明,一邊想起剛才真也的號碼也是設定為隱藏狀態的。

 

倘若真也是真實的人物,那麼他撥了哪個號碼來接通我的手機呢?

 

“明白了嗎?好好聽著。有時候電話這頭和那頭會出現時差。你那邊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日?”

 

回答了他的提問,才知道我們之間有好幾天的時差。相對於我現在的時間,由美似乎是在數日後的未來世界裡跟我說話的。

 

“時差總是固定不變的,所以沒必要啦!即使電話被掛斷了,這一邊要是過了5分鐘,電話那頭也同樣會過了5分鐘的。”

 

至於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時差,她好像也不知道。也許是因為與時間有關的因數包含在號碼當中,或者是因為打電話的人不同而引起差異吧。

 

“真也可能會再打電話來的,我先掛斷了。呀,沒有什麼好顧慮的,妳下次再打來吧!按一下重播就可以了。我還想再跟妳聊呢。”

 

結束了與由美的電話,她對我說的“我還想再跟妳聊呢”,讓我著實高興了好一會。接到突如其來的電話還能鎮靜地應對,她可真是個成熟的人,我跟她實在相差十萬八千里。

 

真也打電話來是在兩個小時後,這回我多多少少可以從容應對了。

 

“上次思考之後我稍稍思考了一下,覺得你可能是我幻想出來的人。”

 

他說了這樣的開場白。不管是剛才的由美,還是這個人,他們的想法都不謀而合。我一邊重新泡咖啡,一邊解說從由美那裡聽來,有關大腦電話的資料。即使現在父母在身旁看著我,想必也看不出我在跟別人通話吧。因為我只是拿勺子在攪著杯裡的咖啡而已,嘴巴卻一動不動。

 

“現在我的手錶指向7點整。”

 

“我這邊是8點。”

 

我跟真也之間也有時差,只是不像由美的那般大。雖然活在同年同日裡,可電話那頭的他卻比我晚60分鐘的世界。

 

“那麼,為了確定我們各自都是真實存在的,來試一試那個女孩所說的方法吧?”

 

十分鐘後,我把自行車停在便利店旁。四周漆黑一片,便利店內被日光燈照得燈火通明,腦裡的電話一直處在通話狀態。

 

兩分鐘後,真也告知他也到了便利店。就是說,在我到達前約58分鐘,他就走進什麼地方的店裡了。

 

我站在擺放雜誌的地方。

 

“今天好像是新一期週刊《少年星期天》的出版日呀,你那邊的便利店裡也有這種雜誌嗎?”

 

“有。”

 

我坦白承認,我不是它的讀者。

 

“我也是,那麼我們都完全不知眼前這雜誌的內容了。”

 

“因為今天才剛剛上市發售,所以不可能事先看過嘛!那我問你,本周《少年星期天》第149頁上刊登著什麼漫畫?”

 

我說的是有據可尋的頁碼,當然,我並不知道答案。

 

“我現在就察看一下。”

 

由美交給我的所謂‘方法’,就是指這個:讓對方去查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,然後對照答案,根據對方答案的正確與否,就能判斷對方是否真的存在。

 

149頁是……《MemoryOff》這漫畫,是安達充的連載漫畫,而且是後續篇呢!”

 

真也說出答案。如果答對的話,那麼,電話那頭就不是我體內的幻想世界,而是廣闊而活生生的一片天空。

 

我拿起面前一本《少年星期天》,翻到真也說的那一頁。

 

真也確是一個活脫脫的人!他正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!

 

這次輪到他向我發問,我得回答他的提問,以此證明自己是個有血有肉的人。

 

355頁第3個畫面上寫了什麼?”

 

我找出他指定的頁碼。

 

“上面畫有衣著怪異的人,還有古怪的對白呢!”

 

那是不堪入目的對白,我難以啟齒。

 

“什麼呀!回答具體一點吧!稍等,我翻看一下。”真也說道。之後,傳來高昂的聲音:“真的,就是跟妳答得一模一樣!妳也是個真人!”

 

我抒懷地笑了。雖然我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來,可是心聲卻直接傳達給真也。發覺他聽到了我笑,只覺得紅暈爬上臉頰。依靠大腦電話來談話,要掩飾情感不容易,這個以前與他人接觸的方式實在無法相提並論。

 

這樣一來,我也證明了自己的存在。不過,這種相互驗證的遊戲太好玩了,所以我們幾度輪流發問。一脫口說出不知所謂的話,我們就笑個沒完,腦海裡就一直縈繞著兩人的笑聲。

 

此後,真也經常給我打電話,剛開始是簡短的聊天,不久就能聊上12個小時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會熱切盼望他的來電。每逢課間休息,我獨自在教室凝視著大家開心地喧鬧時,就熱切期待大腦裡奏響那熟悉的旋律。電話一響,我就迫不及待去接聽,像被長期關押在牢裡,終被允許到鐵窗外走走的犯人。當然,所謂的犯人只不過是打個比喻,我還是很慶幸自己不曾嘗過牢獄之苦。

 

真也17歲,比我大一歲。從我這裡去他住的地方,坐飛機和巴士約需3個小時。

 

“我性格很內向。”

 

他親口說,但我無法相信。至少從跟他用大腦電話交談的印象來看,他不是這樣的人。

 

“我也是。”

 

“是嗎?看不出來啊!”

 

“不過話說回來,自從通過大腦聯絡交流以來,我覺得自己好像健談很多。除了重要的事外,我們好像什麼也能滔滔不絕呢!”

 

他也跟我一樣,沒有能親密談心的朋友。

 

“我可不是自誇,我平時從早上進校門,到傍晚放學,都經常沒說過一句話。”

 

果然不值得自誇。

 

“那個時候,就覺得以後每一天都會這樣過。世間如此之大,竟沒有與我並肩而行的人,就好像被遺棄在荒漠裡一樣淒涼。老實說,我不知道妳能否體會這種恐怖感……”

 

我一個人在學校前的車站等車,一面聽著他訴說。冷冽的寒風刺痛雙頰,呼出白濛濛的氣息,仿佛把靈魂也凍結了。

 

“我很明白的……”

 

不久,我們的大腦每天幾近24小時都在連線。反正不用花電話費,腦裡的手機就像經常處於免費的通話服務狀態。我也常跟由美聯繫,亦問過她,但似乎直到現在從未收過電話帳單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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